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祭妹文

情感·杂谈 3175阅读
风之子
风之子Lv.19楼主+关注
2018-04-05 14:05 来自湖北
清明,慎终追远。现在,每到这个时节,总会想起妹妹。时间虽已过去了四十年,有些印记已模糊不清,可留在时间记忆瓶里的一些东西还是刀凿石刻般萦绕不去,惆怅难忘。
妹妹小我两岁,小名秀英。妹妹出生时,我们这个家庭已有兄弟姊妹七个,在那个年代,农村多子女是很常见。奶奶是个小脚的老太太,跑不赢我们。妹妹就是我的肩膀上长大的,我走到哪她就跟到哪,给妹妹洗脸梳头喂饭都是我的事,父母很少管我们,也没有时间管。家里人口多,吃闲饭的也多,多挣工分是头等大事,开早中晚工是常有的事,一年四季连轴转,很少有休息。很多时候,我都是带着妹妹到出工的地方找大人,大人也总是在草堆里找到我们,许多次,父母回家都看到兄妹俩趴在门槛上睡着了。
妹妹小时很黏母亲,每次上工前都紧拽着母亲的衣服不让走,我每次领着妹妹躲开,母亲走时总是那句话:乖,听话,把妹妹引好。放工后,妹妹总会盘在母亲的腿上撒娇一番,这也是母女难得的亲昵方式。
妹妹很聪明,很调皮。以前喂她吃饭,到了两岁就要自己端着吃,这样摔碎许多碗,父亲为此用竹筒做了个碗,后来在武汉买了一个圆底搪瓷碗,再也摔不破。门前有棵大枣树,每到枣子熟了,妹妹都会爬得高高地去摘,许多次被洋辣子辣得浑身红疙瘩也不哭也不怕,母亲总是笑骂是个“飞天”,妹妹却是咯咯直笑。
妹妹很勤快,那时家家户户都喂猪(这样可以完任务,抵工分),每年春季,花草茂盛,我和妹妹都会挎上竹篮,每天打上两篮猪草,借此能吃上山野间的“美味珍馐”,比如田埂上抽出的毛钻(孕穗的野草),掐马脸共(刚长出来的带刺的野蔷薇茎),摘桑葚,捡乌泡果……,记得那时总希望父亲到武昌积肥,因为那样我们可以吃上父亲带回来的油条和馒头。捡稻穗是夏天要做的事,家里喂了几只鸡,多捡稻后就可喂鸡多下蛋,每次在饭边蒸上一碗鸡蛋羹就是我们最美味的营养,并且每次鸡蛋碗都会被妹妹扒拉得干干净净(食物匮乏的年代,满满的都是心酸)。
我们在慢慢地长大,我也到了该上学的年龄,家里给兄妹俩用青布做了两个书包,因为正长个,书包带较长,嫌长了可以打个结用。因为家里没人照顾,上学后,妹妹也背着书包跟着我,妹妹变得乖巧了,我用剩的铅笔头,蜡笔就给她写字画画,没进学堂前她已学会好多东西。
1978年,妹妹也到了该上学的年龄,可最终还是没有跨进学堂的门。那一年,队里种了一些西瓜,到了成熟却遇上多天的大雨,西瓜泡在水里多日,分到每家每户已不能食用,父母舍不得丢用来喂猪,千叮万嘱我们不要吃,可妹妹禁不诱惑吃了,后来上吐下泻,高烧不止,那时正值农村最忙的季节,发病的晚上妹妹浑身滚烫,不停地要水喝,劳累一天的母亲用湿毛巾敷在妹妹的额头上,安慰妹妹说等天亮就去看医生。捱到天亮,母亲请个假,背上妹妹,我紧跟着,翻过一座山,找到大队的赤脚医生时,妹妹已是坐不稳,医生说赶紧往纸坊送。母亲这时也是慌了,回家后又找正在田间开工的大人们,用竹床抬着往纸坊医院送,一条碎石路,脚力好的人最快也要一个小时,何况是用竹床抬着!妹妹送到半道就没了气息。可怜的妹妹,吃了个水沤的西瓜就撒手人寰。母亲后来总是自责,说自己太大事(大意)。入殓时,妹妹的身旁放着她用过的搪瓷碗和心爱的书包。有好多次,我在上学的路上总会回过头望一望,希望妹妹还跟在后面。
妹妹去世后,母亲到妹妹坟头去过多次,开始哭,后来没哭,我也多次把母亲找回来。每次我有个头疼脑热的,母亲都会吓得不轻,深怕再会出现妹妹这样的事情,总是把我攥得紧紧的。
时光过得飞快,三十多年过去。有一段时间,清明没像现在重视,其间进行了农田改造,一些平地的坟墓往山上迁移,妹妹的那座小坟茔后来和迁移来的混辨不清。每次清明上坟,就在爷爷奶奶和父亲的坟旁撒上一些纸钱,让妹妹安安静静陪着老人们。
2012年,湾子拆迁,村里组织大规模移坟入园工作,母亲说移坟时把妹妹找到,别把她孤单落下,后来我们还是在一堆坟茔里找到了妹妹。虽然这时的妹妹只是一只剩下的小碗,可它还是代表着曾经一个鲜活的魂灵,我们家的一个成员,我们曾经的妹妹,我们的思念。

湖北省武汉市江夏区谭鑫培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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