苦瓜

苦瓜

小时候，我是不吃苦瓜的，可母亲喜欢。记得她时常当着我的面，夹一筷子苦瓜送嘴里，然后一副享受美味的样子，笑着逗我说；“嗯，好好吃呀，不信你吃一口”。她边说边夹起一片苦瓜要放我碗里。尝过那苦的我赶紧一只手端起小碗躲让，一只手用筷子去敲母亲筷子上的苦瓜，急切的喊；“不要不要，苦！”。敲不掉，我快要哭了。她却忍不住的笑着嘣出一句；“苦么嘶苦，命苦！”

我不觉得我的命苦，至少，是在那时候。母亲说的“命苦”，说她自己吧。

其实母亲也怕苦瓜的苦。她听说苦瓜的苦味主要来自苦瓜表面的小疙瘩，于是在做苦瓜时会把苦瓜表面的疙瘩刨掉。为了减少苦味，她会把苦瓜先焯水再炒。为了让苦瓜更“抢口”，她也会用五花肉去烧。

五花肉烧苦瓜，在那时候算是一道带诱惑的菜。我端着碗，拿着筷子拄着嘴，与五花肉烧苦瓜对视着，吃，怕苦；不吃，难抵肉香的诱惑啊！这时母亲多半会在旁边一脸严肃的笑着道；“要吃就拈着吃，不能翻抄啊！你把肉摘得吃了，那苦瓜谁吃呀”。哎，没办法，只有在肉密度大，瘦肉多的地方下筷子。虽然五花肉烧的苦瓜苦得不过分，我还是像吃药一样，为了好受些，一片苦瓜用一大块肉或者一大口饭伴着咽下去。当然，我也并不老实，母亲不在旁边时，我也会借机把碗里的苦瓜扔掉，或者狠狠的翻抄一顿，然后端着碗跑到外面去美美的享受。

苦瓜用猪油炒或者烧，不容易馊，传说夏天多吃还不容易长疱。这个夏季的时令菜，在那个没有冰箱的年代，显得神奇而又实用。而且苦瓜这菜，似乎越现越好吃。

我是什么时候开始接纳苦瓜的，具体时间模糊了，好像是结婚后吧。而且我接纳苦瓜的苦比母亲还要彻底，做苦瓜这道菜时，我既不刨疙瘩也不焯水，再苦的苦瓜，我也能很享受的吃下去。这种改变，是迫于生活，还是缘于岁月，还是其它的什么原因，不知道。

当一盘色香味俱全的苦瓜端上饭桌时，我也曾尝试用母亲逗我的方式去逗女儿，结果女儿既不躲也不让，而是脸一沉筷子一放，下了桌子。那个叫尴尬的我赶紧拈掉放在她碗里的苦瓜，又是呵哄又是道歉，结果还是被梨花带雨的她深刻的教育一顿。

现在，我知道女儿不会像我一样，在一个承担生活的年龄里接纳苦瓜，但将来会怎样，不知道。苦瓜作为道成人菜，小孩子是百分之百的厌恶，大人不是百分之百的喜欢。